老何养了一只鸟。
起初，他买了两只鸟，但一个月内一只就死了。他觉得这只鸟和自己一样可怜，早早失去了妻子。他去花鸟市场又买了一只同样颜色的，但两个月后又死了。他没有放弃，又买了一只，但没多久就死了。
最后，他彻底放弃了，只有一个。
老何把鸟笼挂在阳台上。阳台上还有几盆植物，是林迈生前种下的。他叫不出它们的名字，但他记得很清楚哪些盆每隔几天浇一次水。
其实以前是林迈不关心老何，但是林迈一走，这就成了他的工作。
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所房子里。林迈第一眼就看中了这栋房子，因为阳台很大。她一直很喜欢种植这些花花草草，花盆都是在跳蚤市场上找到的。阳台上除了植物什么也没有。阳台对面曾经是一家老工厂。即使现在，它仍然具有1960 年代和1970 年代的氛围，就像是被时间宽恕的一部分。厂区后面，可以看到高速公路和郁郁葱葱的绿化。植被很美，春天还能看到满树桃花。
林迈曾抱怨道：“早知道这里要修高速公路，我就不会买这里了，太吵了！”
林迈喜欢安静。自从高速公路开通后，她就变得特别烦躁，好像所有的生活不如意都是因为这条高速公路而发生的。
直到林迈去世后，老何才从新闻中知道了更年期这个词。
他这才发现，林迈当时深受更年期的影响，但他却没有给她任何安慰，甚至还为此恼火。
那时，他们的关系变得非常糟糕。
02
老何每天拎着鸟笼去公园遛鸟。他看起来和世界上所有的老人都一样，穿着同样的运动衫，同样的老人西装裤，同样的浅色麻花鞋。
老何把鸟笼挂在铁丝网上，背着手看别人下棋。大家都互相认识，随意打了个招呼，然后就在菜园子一样的公园角落里走来走去。
以前，老何经常和林迈一起来。林迈瘫在床后，他就把她推到了这里。老何走向亭子，气喘吁吁地坐下，下意识地看向左边的柱子。
公园初建的那年，是他们搬到这里的第三年。开业第一天，林迈高兴地换上了新裙子，带他去公园玩。走到亭子前，林麦禾摸了摸柱子，道：“这个亭子真不错，就是颜色好像画得不太均匀。”
老何看了一眼，那根柱子是深褐色的，不过那一块好像被画过几次，变成了浅褐色。
后来，每次来到这座亭子，老何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那个地方，尤其是林迈死后。一看到这里，他就想到了林迈，想到了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。他甚至还记得林麦裙子的颜色，还记得那是一个微风徐徐的初夏日子。
算起来，林迈去世已经六年零三个月了。老何看着柱子，目光呆滞，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醒过来，背着手走开了。
老何拎着鸟笼回家，从楼下的菜摊买了一把青菜，和周围遇到的老邻居寒暄着。当他走到家门口时，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。
儿子家人说要回来，所以来晚了，还没吃午饭。
老何挂了电话，小步下了楼，去菜市场买了排骨。老板看到他笑容满面，就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。他说他儿子要回来吃晚饭。老板微笑着把排骨递给他。老何又买了几个凉菜，哼着小曲走回家。
老何把鸟挂回阳台上，转身进了厨房。事实上，他年轻的时候并不会做饭。他有点沙文主义，认为这是女人的事。后来林迈病了一段时间，就开始做饭。麦夸他做得很好，他渐渐找到了成就感，真正爱上了做饭。
他的儿子和孙子都爱吃排骨，他还买了儿媳妇爱吃的鸡肉，因为他不知道几年前，儿媳妇夸奖他的红烧鸡好吃。他父亲做的。
老何的所有厨艺都是从林迈那里学来的，包括捣蒜的技巧，以及焯排骨时加几颗花椒的技巧。林迈的影子无处不在，就像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皱纹。
老何数着做饭的时间。当最后一道菜出锅时，儿子一家人回来了。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顿时变得热闹起来。儿媳妇进厨房帮忙，儿子孙子聚在餐桌边有说有笑。
老何让儿子盛饭，陪孙子聊天。三岁的孙子突然问他：“爷爷，你想找个老婆吗？”
老何愣住了，端着饭回来的儿子也傻眼了。老何问他听谁的消息。
小孙子说：“我听到爸爸说的了。”
老何脸色黑了。这已经不是儿子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了。去年他们回来的时候，还提到他应该再找一个妻子。一个人的话就太孤独了。老何坚决不同意，儿子说还是找个保姆比较好。
老何也不同意。没想到今年又旧事重提，还让孙子先说话。
吃完晚饭，老何说：“他没见过奶奶，对奶奶没有感情就算了。但是你忘了你妈妈了吗？我不会再去找她了。”
儿子羞愧地低下头，嘀咕道：“可是我前妈在世的时候，我并没有看到你们的关系有多亲密……我还担心你会孤独……”
老何抬起眼皮，眼睛泛黄浑浊地看着窗外。过去从四面八方涌来，笼罩着他。
03
老何和林迈是自由恋爱关系。
时值四月，正是春天。 24岁的老何还不叫老何，而是何春风。他和几个朋友去参加放风筝比赛，并设立了奖品，这是一张罕见的邮票。何春风的父亲有一个集邮的爱好，他想赢了送给父亲，所以他提前练习了几天。朋友的朋友带了几个女孩，一群年轻人停在绿色的坝杆上。就像一幅山水画。
其中一名女孩名叫林麦。她长得不漂亮，但个子很高，比其中一个男孩还高。她在一群女孩中脱颖而出。那一次，林麦放风筝获得了第一名，还拿走了邮票，这让何春风心里难受了好几天。当几个男孩在一起的时候，他们总是讨论女孩。其他人都在讨论其中最美丽的一个，她又瘦又小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。只有何春风说道：“我觉得那个叫林麦的女孩不错。”
谁能想到男生也有大嘴巴呢？这句话第二天就传到了林迈的耳朵里。后来两人再次见面，总会有一些暧昧和尴尬。镇上的青年男女也觉得我知道何春风喜欢林迈这样的人。
不久之后，何春风出席了一场婚宴，林迈也在场。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。有事的男人说道：“来吧，我不做灯泡了，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吧。”
何春风看了林迈一眼。她低着头，只能看到自己的颧骨，露出健康的红晕。那人见他们不动，就自己搬了凳子。何春风不好意思往那里走，林麦麦也不好意思往他这边走。两人之间有着很大的差距。直到有人又过来坐下，让他让开，他才挪了过去。因为有些慌乱，他差点失去平衡，拍到了林的肩膀。麻衣的肩膀上，闹鬼哈哈大笑，何春风顿时没了脾气，“笑什么！”
吃饭的时间突然变得很长。何春风不敢看林迈，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。他想起上次放风筝时，她的头发随风飘动，衣服飘扬，还有那天的春风。仿佛有什么东西，突然跨越了时空，抵达了他的内心。这一刻，他不再因为没有赢得邮票而郁闷了。
林迈始终低着头，不肯和任何人说话。
几天后，一个女孩来到了何春风的面前。这个女孩他是跟林迈放风筝的时候认识的。女孩说林迈让她给他一个东西，就是邮票。贺春风心头一颤，“你为什么给我？”
女孩道：“林麦说她不集邮，拿去也没用。我听说你爸爸集邮。”
何春风平静道：“这么贵重，我收不了。”
谁知女孩白了他一眼，道：“你傻吗？”
贺春风眉毛一挑，正要反击，却忽然心神豁然，连忙就接受了。女孩看着不远处的大树。何春风也看了过来，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一闪，躲在大树后面，他认出了林迈。
何春风心中，仿佛万朵桃花齐开。那个时候，大家都很矜持，很委婉，喜欢谁就请谁送什么。林迈送他盖章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。
何春风道：“等我一下。”说完，他看了一眼大树后面，就快步上楼了。他最近买了一把丝扇，非常漂亮。当他把扇子递给女孩后，就见他领着女孩径直来到了大树底下。两个女孩走得很快，站在那里良久，玩得不亦乐乎。初夏的阳光并不如他的心那么炽热。
04
互相送东西代表两个人对对方有好感。何春风让女孩给对方送了三件东西，才第一次约了林迈。
他选择了荷塘边上的位置。荷花已经盛开了。纷纷从碧绿的荷叶中探出头来。四面八方的风，都弥漫着荷叶特有的清香，十分大气。
任何一个女孩在初恋的时候总会有点害羞，林迈也不例外。两人在莲藕池边站了两个小时，脸都被太阳晒红了。我不记得他们聊了什么，我只记得那天他也在场。我的幸福是前所未有的，喜欢的人就在眼前，连空气都充满了香味。
黄昏时分，夕阳很美，但夕阳倒映在被荷叶分割成无数片的荷塘里，更美。他们依然聊着天，没有人愿意离开。
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，直到月光淡淡地挂在天空中。当天色彻底暗下来时，他停下来等她。两人并肩走着。两人的肩膀渐渐靠近，然后静静地牵着手。当他们遇到某人时，交谈或见到某人，但立即分开，保持距离，什么也不说，也是很美好的。
多年后，当他们结婚生子时，何春风依然记得这个下午，仿佛铭刻在心。就连池子里反射的阳光，以及林迈鼻梁上的反射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，甚至还记得莲花的样子。分布，记住他们牵手时出汗的触感。
但后来，这些美好的东西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点破碎，变成了过去凝固的一滴烛泪。
两人秘密交往了四个月后，何春风向家人坦白了，父母也很满意。他们请了媒人来家里说媒，而林迈也提前和父母做好了约定，所以一切都很顺利。
春节前，两人结婚了。
05
婚后的日子如流水一般。明明是一天天过去，但回想起来，却是一年复一年。婚后第二年生下儿子，第三年又怀上女儿。何春风不在家，林麦被计生办女所长逼迫堕胎。何春风去计生办闹事，差点被送进派出所。儿子十岁的时候，他们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，让孩子读书。第三年，他们在楼下建了一个公园，很快不远处就修了一条高速公路。林迈不停地抱怨太吵，但也没有办法。他们像蚂蚁一样工作，只不过儿子一天天长大，他们也一天天变老。除了这些大事之外，还有很多事情他们都不记得了。
不过，何春风和林迈的关系并不好。虽然不如热恋时，但也比三天两头为小事吵架的情侣要好得多。
岁月把何春风变成了老何，日子依然平静如湖水。偶尔的风波，只是因为儿子考试不及格，被林迈骂了，父母身体不好，哪位年迈的亲戚去世了，哪位结婚之类的事情。
至于爱情，似乎只存在于结婚之前。最强烈的时刻是下午的荷花池边。
林迈的意外发生得很突然。当时，儿子在外地读大学，老何在职场工作。突然接到林迈超市同事的电话，说她晕倒在仓库里，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。老何赶紧跑到医院。醒来之前，医生说他得了脑梗塞，中风了。林迈抱怨头痛半天，去了医院。医生说没什么，老何就没放在心上。他没想到会是脑梗塞，半边身体瘫痪。
林迈第一次醒来的时候，连老何都不认识。花了好几天才恢复。
亲戚建议老何请家乡人帮忙照顾，但老何很担心。老何那段时间确实很痛苦。最终，他辞职了，专心照顾林迈。在最困难的时候，老何卖掉了父亲收集的邮票。林迈瘫痪在床，心情郁闷。他给了儿子生活费，儿子却不要。他靠打工攒够了学费，直到大学毕业他也没有花过一分钱。
林迈瘫痪在床三年零十个月。去世前几天，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，她突然问老何：“你还记得家乡的莲藕池吗？”
老何头也不回，“我当然记得。”
林迈说他想看一看，然后仔细地看着老何的眼睛。
然而，老何坐班车推着林迈回乡下，却找遍了全镇，也没有找到。明明是在那个位置，但现在却是一个免费的体育场。询问了附近的居民后，他才知道那是在哪里。很多年前，这个荷塘就被填平了。
林迈和老何站在体育场边愣了一会儿，心里都有一个疑问。
岁月是怎样从我们眼前溜走的？
06
半个月后，林迈安详离世。
这是老何期待已久的结局，但这一天到来的时候，他仍然感到茫然。至少她还活着，即使她生病了，她还可以被触摸，可以被看到。虽然他也有不耐烦、不愿意接受委屈的时候，但最终，当身边有人的时候，他即使出去买菜，也会想念家里的林迈。他特意让儿子在家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，并学会了如何使用智能手机，就是为了从监控摄像头上看林迈。
看着现在空荡荡的床铺，我愣了好久，无法消化林迈走了的事实。
林迈留下的很多东西，他都舍不得扔掉。老何像骆驼反刍一样，咀嚼着往事，后悔没有对林迈好一点。瘫痪在床后，有一天她想吃家乡的饺子。他没有带她去买，因为太麻烦了，他后悔不已。
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。只有真正发生了，他们才会有深刻的认识。
当晚，老何彻夜失眠，想起了林麦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，意识到爱情一直都在，只是隐藏在生活的阴影里。那些最浓烈的爱的时刻永远在我心里，不可磨灭，难以忘怀。
早上起床时，老何没有听到鸟叫声。他走到阳台上，发现那只鸟死了。他儿子一家三口要离开。他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，然后走到公园的一角，把那只鸟埋了。他又捡起一朵落花放在上面，然后蹲在那里良久，没有人注意到他在哭。
用户评论
红玫瑰。
哎，看到这篇文章心里不是滋味。儿子上大学后，我们家的气氛确实变了。虽然我和妻子一直很相爱，但孩子长大后的空巢期确实很难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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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姑娘的小蘑菇
这篇文章写得太真实了，我和妻子也是这样。相爱是一回事，但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。希望我们能找到新的生活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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弃我者亡
儿子上大学后，我们的婚姻真的结束了？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，感觉好难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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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型不乱一切好办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，看到这个标题我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。虽然他们相爱，但孩子的成长让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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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悲哀
很感人的一篇文章，我也有同样的感受。儿子离开家后，我和妻子的关系确实有了微妙的变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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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不是了i
读完这篇文章，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。我和妻子也是因为儿子的离开而变得疏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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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鱼水之欢
这篇文章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家庭。虽然我们一直很相爱，但孩子的成长确实改变了我们的婚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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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身i
儿子上大学后，我和妻子的关系确实有所变化。我们都在努力适应这个新阶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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愁杀
这篇文章让我感到很温暖，也很悲伤。我和妻子也是因为儿子的离开而面临着婚姻的挑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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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房
看到这篇文章，我忍不住泪流满面。儿子离开家后，我们的婚姻真的结束了，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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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黎盛开的樱花
这篇文章让我看到了家庭的变化，也让我意识到婚姻需要不断地调整和适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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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咯
儿子上大学后，我和妻子的感情确实不如以前那么亲密了。这篇文章说出了我们的心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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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业是老师的私生子
读完这篇文章，我觉得自己找到了共鸣。儿子离开家后，我们的婚姻确实面临了很大的考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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哥帅但不是蟋蟀
这篇文章让我意识到，婚姻不是一成不变的。我们需要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不断调整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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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象皆为过客
儿子上大学后，我们的婚姻确实有些不如意。但我也相信，只要我们努力，还是可以挽回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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浅笑√倾城
这篇文章让我看到了家庭的脆弱，也让我更加珍惜和妻子的感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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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初
儿子离开家后，我和妻子的婚姻确实有所动摇。但我想，只要我们共同努力，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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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过海棠暮
这篇文章让我感慨万分。儿子上大学后，我们的婚姻确实经历了很大的变化，但爱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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